6
林瑶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得意的笑，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弱。
我被陈江迟钝的反应气得冷笑出声，没搭理他。
转头弯腰将闺蜜从地上扶起。
伸手替她拍掉衣服上的灰尘。
陈江的目光落在我十个结满血痂的指尖上，脸上愤怒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。
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迟疑：“你手指怎么了？”
我还是没给他一个眼神，也没回应他的话。
现在和他多说一句，我都觉得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。
陈阳顺着他哥的视线，这才注意到闺蜜骨折的腿上包着厚厚一层石膏。
问责的表情僵在脸上，忍不住关心起闺蜜。
毕竟在他眼里，纵火只是我这个毒妇自己的事情。
闺蜜是被我欺骗，这一切都和她无关。
“你腿怎么回事？没事吧？我就说让你离她远一点......”
可他关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闺蜜冷声打断：
“闭嘴！我离谁近离谁远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！离了婚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！轮不到你管我！”
记忆里，这还是闺蜜第一次在人前冷脸。
陈阳关切的表情绽开一丝裂痕。
眼中先是愕然，接着迅速浮起恼怒。
开口时没了先前的耐心：
“我就说让你少跟你这个闺蜜待在一块，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？简直就是个疯子！不可理喻！”
不等他继续开口，林瑶就看着闺蜜柔声安慰道：
“阿阳也是好意，你怎么这样的态度，你们这么久没见了，别一见面就吵架啊，如果有什么误会——”
我看不下去她虚伪的嘴脸，当场就想揭穿她的***。
“少演戏了！你演戏上瘾是吗？”
“等你到时候进去了，我投资看看有什么好剧本能在里面拍摄的，让你在里面过瘾过个够！现在别恶心我们！”
话落，林瑶脸上迅速委屈起来。
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。
伸手扯着陈江的衣角，动作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。
如果是火灾前，说不定我真的会被她这副嘴脸骗过去。
可惜现在不管她装成什么样，脏心烂肺的实质都无法掩盖！
陈江见我出声骂他的心头肉，当场气得太阳穴暴跳起来。
耐心彻底耗尽，朝我厉声质问：
“张怡你哪根筋不对了？纵火的事到现在我还没跟你算账，刚刚又当着我的面对瑶瑶动手，现在还要强词夺理，孩子的事更是没有给我任何解释！”
“我警告你现在立刻跟瑶瑶道歉，不然别怪我让陈阳现在就把你带走！他一周前就报警了！要不是瑶瑶拦着，你以为你还能快活一周？”
听他替林瑶恶人先告状，我脸上迅速燃起怒意。
积压在胸腔里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。
忍不住对他怒声嘶吼：
“怎么，要让我感谢她？我跪下给她磕头够不够？感谢她抢了我的老公，在我的家里纵火，还将脏水泼在我身上！”
“将我锁在卧室里，起火后对我的所有求救声充耳不闻，最后害死了我的孩子！要不是最后我闺蜜返回来断了条腿救我一命，我到现在都没机会站在你面前说话！”
“你说这一桩桩一件件，我应该怎么感谢她？”
“你说啊！送你心爱的女人吃最好的牢饭好不好？”
最后一句话说完，泪水顺着我眼眶汹涌而出。
闺蜜离我最近，见状急忙伸手在我胸口轻拍安抚我的情绪。
陈江表情愣在脸上，从没见过我这样无助的样子。
过去相处的七年里，我在他面前永远是那么坚强，永远那么***。
不需要任何人帮助。
其实我只不过是知道，就算我说出来，就算我开口和他求助。
也只会被他骂成矫情，骂我永远比不上他的瑶瑶。
所以我努力让自己变得完美。
没想到最后来还是一场空。
7
听见我积攒多年的哀怨和不公，陈江脸上怒气散尽。
只剩下茫然和错愕。
“怎么可能？那天火灾发生的时候我明明也进过家里，家里除了瑶瑶之外没有其他人，我再三确认过的啊！”
“而且我不放心，还特意问了她一遍......她明明说你跟你闺蜜出门买菜了，怎么可能.......孩子又怎么会出事？”
话落，他和陈阳两个人同时转头看了林瑶一眼。
眼底却对她没有丝毫怀疑。
见状林瑶揪着陈江衣角的动作更用力了些，布料泛起褶皱。
脸上写满了无辜，轻轻朝他们摇摇头。
接着看向我开口：
“你就算是想***，也不能自己偷偷打掉孩子啊，毕竟阿***哥是孩子的亲生父亲，他有知情的权利，你不能这么自私。”
她说完这句，陈江眼中迅速涌现狐疑。
我看在眼里，满心讥讽。
果然，多年青梅竹***情谊和信任远远不是我们的七年能比。
我早就该知道今天的一切。
幸好，家里没彻底烧毁，我还留存了证据。
想到这，我深吸口气，冷声道：
“既然这样，就先办手续吧，反正孩子已经没了，办完手续，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我扶着闺蜜准备朝民政局里走去。
半晌，陈江两兄弟脚步没动，依旧站在原地。
我和闺蜜同时转头看去，陈江满脸凝重。
他弟看了他一眼，接着抬手挥动。
下一秒，他带过来的***立刻将我和闺蜜围了起来。
扬言要将我们带去警局里调查清楚。
手续到最后也没办成。
一行人回到警局里，我做了火灾的详细笔录。
***将我的笔录跟陈阳当时报警的记录对比后发现，我们口中对事发当天描述的经过截然不同。
一瞬间众人面色都沉了下来。
这就意味着有人在说谎。
作为当天最后一个从家里出门的唯一人证，闺蜜立刻矢口否认和我一同出去。
可她话刚出口，陈江就愤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，起身反驳：
“你是她闺蜜当然替她说话，作伪证也不是不可能！”
我当即愣住。
即使一直都知道他为了林瑶可以放弃原则，也没想到他能恶心到这种程度！
我气得浑身发抖，刚想当场发作。
闺蜜急忙伸手将我拦住。
扫了一眼我的***，示意里面留存的证据。
我沉了口气冷静下来，才开口道：
“既然这样，那就去家里调查取证吧，家里烧毁的不严重，管道我也一直都有按时检查，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发生火灾，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“还有卧室的门后有我当时求生留下的痕迹，足够证明我的话是真的。”
话落，陈江目光落在我指尖的血痂上，眼底情绪复杂。
就在陈阳点了几个***准备出发时，他哥却忽然开口：
“我也一起去吧。”
林瑶这时眼中闪过一抹慌乱，急声道：
“我那天好像也有东西落在家里了，我想回去找一下，那个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.......”
8
我差点被她虚伪的样子气笑出声。
蹩脚的谎言那么明显。
可偏偏两个男人都没怀疑她的话。
一口答应后带着她就上了车。
留下我跟闺蜜等在警局里。
两个小时后，他们终于返回。
林瑶依旧跟在他们身边，唇角勾起得意的笑。
目光雀跃闪烁。
怎么看也不像是事情败露被抓包。
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从我心底升起。
不等我开口，陈江直接走近将手里***取证的照片摔在我面前。
怒声质问：“这就是你说的瑶瑶故意纵火？你放屁！”
“我只看见卧室门后面被烟熏黑的门板，还有厨房里扭曲变形的燃气管！”
我瞬间瞪大了眼，将桌上的照片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。
果然和我回去的时候不一样，证据都被人可以掩盖过。
我猛地站起身对上他愤怒的目光，厉声道：
“你们取证之前就有人进去过！之前家里根本不是这样！”
陈江没想到我面对他的证据还能这样理直气壮，眉头瞬间拧了起来。
“瑶瑶就提前进去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，前后加起来都不到一分钟，一个女孩子能干什么？你诬陷起来没完了是吗？”
“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，你还想怎么样？”
我气不打一处来。
直接当面掏出自己的窃听，将拍摄的现场细节亮在他们面前。
照片最下方还有窃听出厂自带的时间水印。
他们接过我的***挨个看了一眼。
陈江满脸狐疑地将我相册里的照片放大，细心地找寻修图的痕迹。
到了现在，他还以为我是在给他的心上人泼脏水。
以为我是吃醋胡闹。
研究半晌，终于确定了这是原相机拍摄没有任何修改的照片。
他面色阴沉下来。
我知道只凭借这些根本不够让林瑶定罪。
于是开口：“不光这些，还有小区楼下的监控，看看就知道我们到底是几个人出门的！”
林瑶脸上终于慌乱起来。
心急如焚却想不到合适的理由阻止。
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调取小区的监控录像。
这次速度快了不少，同时带回来的还有闺蜜买菜路上的监控***。
画面在大屏幕上当众放映，从闺蜜出发到最后她手里提着菜返回。
不管怎么看，始终都是一个人。
林瑶口中一直坚持的谎言在此刻不攻自破。
随着监控播放，陈江的眉头越皱越紧。
最后几乎能夹死苍蝇。
嘴唇紧抿着，胸腔剧烈地起伏，呼吸都急促起来。
显然是强行压制着怒火。
刚刚替林瑶说话时理直气壮的样子彻底消失。
双眼死死盯着监控的画面，陷入了沉默。
林瑶到了这时还在装无辜，对着两个男人摇头。
嘴里委屈地替自己辩解：“那可能是我记错了，我印象里她们是一起出去的，那时候我在卫生间，可能不知道.......”
“但后面我出来时家里也没有动静，我真的以为家里只有我一个人，我也没多想，火灾的时候实在太害怕了，就更听不清家里的声音了。”
她到现在还拿其他人当蠢货。
监控事实摆在面前，事关人命。
原先坚定的信任瞬间崩塌。
她眼中用力挤出眼泪，看起来楚楚可怜。
似乎想和之前无数次一样蒙混过关。
可惜这次没有人再搭理她。
更没有人替她说话。
陈阳当机立断，伸手将她肩膀上的包抢了过去。
9
动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。
在大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包里的所有东西已经被他摔在地上。
一瓶黑色的油漆闯入众人视线里。
陈江手瞬间攥紧拳头，眼底怒火肆意翻涌。
***的目光如有实质。
随着陈阳一个招手的动作，林瑶立刻被旁边的***控制起来。
她面色是粉底遮不住的煞白，冷汗顺着额头流下。
脸颊多了几道白痕。
面对她随身携带来不及处理的证据，陈江却还在不甘心地替她找借口。
声音都带着颤抖，开口问她：“你说你东西忘在家里了，还很重要，那你忘的是什么东西？”
说话间他眼底满是卑微的乞求和期待。
好像只要林瑶能说出自己刚刚是真的去取东西，他就能再次无理由的相信。
我看在眼里，唇角不住地勾起冷笑。
屏幕上闺蜜买菜的监控和小区楼下的录像无缝衔接播放，已经到了闺蜜返回家里发现火灾。
将我从家里救出去，背着奄奄一息的我从二楼一跃而下的画面。
陈阳表情立刻紧张起来。
目光看向闺蜜打着石膏的腿。
伴随着一声落地的闷响，鲜血从我身下漫开一片，画面里刺目的猩红。
闺蜜一瘸一拐地过来将我扶起。
她连正常的走路都费劲，却不敢在原地停留。
抬眼朝楼上看了看，生怕砸下什么东西。
咬牙忍痛拉着我狼狈地离开。
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，从画面边缘消失。
审讯室里彻底陷入沉默，落针可闻。
陈阳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悔恨，急忙转头看向闺蜜。
后者却没给他一个眼神。
哀莫大于心死。
闺蜜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，满脸漠然。
好像里面受伤的人不是自己。
可她牵着我手时微微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她害怕的情绪。
只有我清楚地知道她那天有多恐惧。
林瑶此时双手被牢牢卡在身后，急的汗如雨下。
泪水开闸般喷涌而出。
看向陈江疯狂摇头，眼底满是哀求。
直到***将她拖着出门那刻，林瑶都没放弃装无辜装可怜的动作。
如果没有她包里的油漆，说不定她诡辩的言论还能有人相信。
但现在一切都晚了。
审讯室里气氛诡谲怪异。
僵持半晌，陈阳率先派了几个人去家里还原火灾现场。
知道了她用的是油漆，就有相应的办法去掉。
派出的人很快就带回了新的照片，这次和我***上留存的证据别无二致。
燃气管道上人为划破的痕迹显而易见。
去家里的***不仅拍了卧室门后我指尖挣扎留下的血痕。
甚至还细心地拍了卧室被林瑶从外面反锁过的锁芯。
从里面上锁和从外面上锁，用的不是同一个通道。
陈江手里拿着那组照片沉默了许久。
最后归还给他弟，案情记录的手续处理比较费时。
离开警局时天已经黑了。
我扶着闺蜜下台阶时，身后传来二人异口同声的叫声。
陈江叫的是我，陈阳叫的是闺蜜。
等我们停下，他们小跑到面前，几乎是同时开口：
“对不起......”
10
一句轻飘飘的道歉，却如有千斤。
重重砸进我心里。
对不起有什么用？
能换回我的孩子吗？
闺蜜低头注视着自己腿上的石膏，没给陈阳一个眼神。
我明白她的意思，于是抬眼朝他们摇头。
开口提醒：“现在事情查清楚了，你们总有时间办手续了吧？”
“那就明天吧，不要再迟到了。”
“她腿不方便，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，就别让她一趟一趟的跑。”
听见我还是坚定地要***，陈江脸上闪过一抹急色。
在我扶着闺蜜转身那刻，伸手拉住我的手腕。
“误会已经解除了，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们的感情一次机会？”
“我们认识七年了，就这样结束，你甘心吗？”
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低头。
我却没有从前想象中的惊喜。
那时候每一个日日夜夜，我总奢望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能超过林瑶。
哪怕一点。
就能喜不自胜，就能让我为这段感情赴汤蹈火。
可现在真的实现了，我却提不起半分情绪。
“甘心？我当然甘心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，我都拼尽了全力，现在离开，我没有遗憾了。”
“再继续下去，我才是对不起自己。”
“这七年，每一个我为你们让步的瞬间，都是我给你的机会，可你珍惜过吗？现在没有机会了，你的机会已经用完了，透支了。”
陈江眼底的光随着我的话渐渐熄灭。
握着我手腕的力气松懈，我趁机将他利落地甩开。
他低头怔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，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将失去什么。
我谢绝了他们送我们回去的好意，在路边打了辆车。
路上闺蜜还是一言不发，丝毫没有轻松下来。
因为这件事，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。
我看着她的样子，才终于明白。
错误的爱情，真的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。
对现在的我们来说，或许连恨一个人，都觉得累。
第二天民政局门口见面时，陈阳才说林瑶蹲监狱已经是板上钉钉。
坐牢跑不掉了。
一切都在意料之中，我闻言点了点头。
没再和他们多说一句，跟闺蜜一起进了民政局里。
拿到***证那刻，我才感觉到解脱。
可看着曾经爱了七年的人，还是不可避免的有触动。
我们渐渐恢复了婚前单身的正常生活。
闺蜜的话也慢慢多了回去。
一周后，林瑶的审判结果出来。
被警局官方公布在网上。
案情性质太恶劣，甚至影响到了陈江的工作。
原本的意外火灾变成了他青梅的人为纵火。
他一下从医院宣传片上急救的正面偶像变成了反面教材。
听说还要面临停职调查。
但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了。
脱离七年的痛苦，往后只会越来越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