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的确是宁修缘的剑。
当年教导夏沧溟时,这位后来大名鼎鼎的剑神,最初其实有些愚笨。
为了让他能将剑招看得清楚透彻,宁修缘随手从南山上折来一段木头,削成这柄木剑。
剑虽然用的是普通木头,但那时的宁修缘却不普通!
刚来到人间的他,依旧是仙人之身。
而这柄木剑,也被至高无上的仙力浸染,其中更是暗藏着一道剑意。
一道仙人遗留的剑意,暗藏剑中四万余年而不散,足以化腐朽为神奇!
后来,夏沧溟创立洗剑门,本想在剑神殿中,为宁修缘塑像,奈何宁修缘一向低调清静。
于是,夏沧溟便将当初的木剑挂在自己塑像背后,表示教导之恩,永世不忘。
一晃眼,漫长的岁月过去,金铁也会蚀灭,但木剑只是表面蒙了一层灰尘。
它一直挂在那里,被当作摆设,从来无人问津,却反而因此保留下来。
洗剑门的后辈,哪里会知晓木剑背后的秘辛?
因此,四万余年后,当宁修缘再度拿起这柄木剑时,齐天第一个表示反对!
“我当是什么神兵利器,原来就是这柄破木剑啊!挂在这里,从来没人用正眼瞧的玩意儿,偏叫被你看上了,这简直就是悲哀啊!”
“你知不知道,什么叫作‘摆设’?就这破玩意儿,用来烧火都是废柴,煮不开一壶水!”
“别闹了,行不行?若实在喜欢木剑,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削一柄,现在跟我回剑冢,咱们收剑去,全都收光。”
宁修缘只是笑着摇头:“剑,一柄就足够了,我有这柄木剑在手,便可傲视天下神兵!”
“所以,就是没得商量了,非逼我跪下求你?那好,我跪,这回你满意了吧?”
说着,齐天扑通一声,跪在宁修缘背后,再一次抱住他的大腿。
宁修缘顿时一阵无奈,劝诫他道:“身为剑修,不能有太多杂念,你这样是练不好剑的……”
“大哥,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得什么话?你知不知道,宗门现在穷成什么样了,我急需要几柄宝剑卖了,稳定局面。”齐天一再恳求。
宁修缘笑了,却还是摇头,齐天则依旧抱着大腿不放,打算向求剑一样,软磨硬泡。
就在这时,祖师殿外,忽然传来一道声音,充斥锐气与锋芒。
“方才,是谁引动了剑冢的异变?”
“嗯,***兄?”
听到这声音时,齐天当即面色大喜,扯着嗓子呼喊:“***兄,快过来,咱们洗剑门,新来了一个绝世天才!”
殿外,被称为“***兄”的男子,名叫聂昭,正是先前被剑冢异变惊醒之人。
他循着声音,进入剑神殿,看到眼前一幕,顿时目含威严之色,呵斥道:“剑神殿内,成何体统,齐天,还不放手?”
齐天这才站起来,当即兴奋大叫道:“***兄,就是他,方才剑冢内所有的古剑,都被唤醒,三千剑鸣,***纵横啊,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,哦,还有,之前试心——”
然而,齐天话还没说完,便被一声呵斥打断。
“住口!”
“洗剑门内,就数你吹牛吹的最凶,还三千剑鸣,***纵横?满嘴顺口溜,你是想考状元?”
齐天顿时感觉百口莫辩,求助的目光看向宁修缘,然而宁修缘视而不见,只是静静看着。
“***兄,我用人格担保,绝对是真的,我从不用宗门大事吹牛,这是我的底线!”
“你的人格早就担保完了,目前倒欠,至于底线……毫无下限……别再说了。”
聂昭瞪他一眼,随后看向宁修缘道:“能在这时候,加入洗剑门,看来是个真心修行之人,我是洗剑门***兄聂昭,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“宁修缘。”
“好,小宁啊,虽然齐天这小子满嘴大话,但我有自己的判断,方才剑冢的异变,我也察觉到了,的确有几柄强大古剑的气息,就连我一身天级根骨,当年都没能将其唤醒,看来,根骨并不能代表一切,你很不错!”
聂昭点头称赞,目光也在四下打量着。
“嗯?你选的剑呢,拿出来看看,若有疑惑,掌门正在闭关,身为***兄,我可以代为指点。”
听到这里,齐天就觉得憋屈,当即苦着脸控诉道:“***兄,剑冢的剑,他一柄都没选,反而过来拿了这柄木剑,说是可以傲视天下神兵!”
“什么,当真?”听到这话,就连聂昭也不淡定了。
但是宁修缘自己都点头了,人才难得,他耐着性子道:“无妨,刚修行的时候,都叛逆,我当年也是,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,走,***兄带你去,选一柄好剑!”
说罢, 聂昭转身便走,示意宁修缘跟上。
但他还没走出三步,便听背后传来宁修缘的声音:“不必了,一堆破铜烂铁而已,修剑还是要以自身为主,若自身锋芒足够,持一根草,也可斩尽天下!”
聂昭听闻,身形一顿,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,看着宁修缘道:“你说什么?剑冢的古剑,洗剑门数万年的传承,在你嘴里,是一堆破铜烂铁?”
说着,聂昭手中出现一柄宝剑,寒光闪烁,剑气袭人,同样出自剑冢。
然而,宁修缘只是扫了一眼,便笑道:“你这柄剑更废,丢了吧,拿着它,只会耽误你的修行,剑修真正的锋芒,从来不在剑中,而在自身,看来洗剑门的传承,的确是走歪了……”
这些话,宁修缘说得一本正经,理所应当,聂昭却听笑了。
齐天则是吓坏了,他知道,***兄一般不笑,否则,后果很严重。
于是,他便充当起和事佬,佯装怒斥道:“我警告你啊,不要乱讲话!”
随后又凑到聂昭面前,一脸谄媚道:“***兄,他刚入门,不懂规矩,您就当是看我面子,不要和他——”
聂昭寒眸一瞪:“滚一边去!”
“好嘞!”齐天顺势跳到一旁,对着宁修缘一阵挤眉弄眼,疯狂示意。
“好好好!”
“这才刚入门,你就想着离经叛道,合着我洗剑门历代先祖的路都走错了,我的路也走错了,只有你是对的?”
“嗯。”宁修缘平静地点头。
“洗剑门太倚仗剑神威名和剑器了,可这些终究都是外物,这也是自夏沧溟之后,洗剑门再未出现过一个剑神,并迅速没落的根本原因所在!”
“至于你呀,底子倒是不错,不过拿错了剑,便走偏了路,现在改正,还来得及!”
自始至终,宁修缘都是面色平静,如同在陈述一个不争正的事实。
聂昭此刻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了,额头青筋冒起,不断地点着头。
若非同门不能相残,他一剑活劈了宁修缘的心都有。
“好,很好,别废话了,拔剑吧!”
“对于剑修而言,手中的剑,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!”
“你不是说,剑冢的剑,都是一堆破铜烂铁么,历代先辈都错了,那便来,用你手中的木剑,指证出来,让祖师做个见证!”
“你放心,我不会动用修为,只用单纯的剑术!”
聂昭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,拉着宁修缘,便要在祖师殿中比试。
但宁修缘却是微微摇头。
“怎么,你不敢?”聂昭气得脸色发白,咬牙质问道。
“不,只是我若出手,会影响你的剑道之心,另外,你是洗剑门的***兄,失去威信便不好做了,还是算了吧。”
“呼!”聂昭顿时一个深呼吸,因为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炸了。
“别,千万别怕,当我求你,只管出手,用你的木剑虐我,我要是输了,这***兄你来当!”聂昭强压着怒火,咬牙切齿道。
“唉,头一回听到这种请求,那行吧,满足你。”说罢,宁修缘单手提剑,示意他出手。
聂昭早就忍不住了,手中宝剑被他像鞭子一样,挥舞起来。
身为***兄,专治各种不服,像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,非抽到他在地上求饶不可。
然而,近身的一瞬,聂昭便感觉手腕一阵刺痛,像是被钢针***一般,宝剑直接脱手,哐当坠地。
他甚至都没看清,宁修缘是如何出手的。
“这……”
一瞬间,聂昭像是被戳到脑子了,整个人都是懵的。
“把剑捡起来!”
“我叫你把剑捡起来!”
“不可能啊!”聂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,顺势捡起剑,再度朝着宁修缘挥来。
咣当!
电光石火间,宝剑再度飞出去,那剑仿佛烫手,聂昭根本拿不稳。
啪!
木剑直接抽在聂昭的脸上。
“既然你的剑道之心已经产生裂痕,索性便直接打碎,破而后立!”
话音响起,迎接聂昭的,便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抽打。
莫说聂昭先前说过,不动用修为,此刻即便想动用,他那一身引以为傲的剑气与剑意,也如同遇到了克星,被完全压制,难以施展出分毫。
而且,宁修缘手中的木剑,像是长了眼睛一样,总能提前预判他躲闪的方向,根本躲不掉。
而且,每一剑,虽不伤皮肉,却有种彻骨入髓的痛!
渐渐地,聂昭开始怀疑人生了。
从先前的满腔愤怒,再到憋屈,再到之后的平静,折服……
“别打了,以后,我喊你***兄还不行吗?”
“***兄,我知道错了,以前是我无知,我的路走偏了……”
说着,聂昭单膝跪在地上,一脸诚恳地望着宁修缘。
于是,宁修缘即将抽下的一剑撤回,面色依旧平静,告诉聂昭道:“把剑捡起来!”
“啊?***兄,还来啊!”嘴上虽然这般说,但他还是捡起剑来。
下一瞬,宁修缘的木剑,斩在聂昭的宝剑上。
咯嘣一声!
宝剑应声断裂,而宁修缘的木剑,丝毫无损。
“这……”
角落里,齐天看完整个过程,早已被吓得呆住了。
这一刻,他只想从剑神塑像前抽出一大把香,插在宁修缘面前,拜一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