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霜是真不想给方天麒治的,但眼下为了保住性命不治又不行。
而那方天麒的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,好的这么快,腿上的枪伤没几天就可以拆线了,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。
凌霜一点点把方天麒腿上的线拆下来,大着胆子对方天麒道:“那个……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啊?”
方天麒躺在床上曲起伤腿让她拆线,闻言低头瞧了她一眼,眼尾微扬:“你还想走?”
言下之意很明显,此处是个龙潭虎穴,他们把她带到这个地方来,就没想过让她活着出去。
凌霜咬了咬牙,把东西慢条斯理的收好,一件件装进医药箱里,又把东西放进皮箱里装好。
做完这一切才对方天麒道:“你的伤都好了,我当然要走。”
方天麒气的肋间有些隐隐作痛,骂道:“亏你还是个当医生的,一点医者仁心都没有,为了脱身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,我还在床上躺着呢,什么叫都好了?”
凌霜脸上却没多少愧疚,指了指方天麒身上道:“你身上伤了两处,一处是肋间,一处是腿伤,你腿上的伤是我的打的,我已经给你治好了,肋骨断了却跟我没什么关系,况且肋骨断了只能静养,起码卧床两三个月,难道你一直不好,我一直在这干耗着?”
方天麒被凌霜的逻辑惊呆了:“还能这么算?”
凌霜又陷入沉默不说话了。
其实凌霜急着回家是有原因的,因为她昨晚睡觉的时候又看到了一些画面。
陆锦绣到了云城便要被带到督军府去面见方天麒的后妈督军的太太,商量退婚的事宜。
而在和方太太单独谈话的过程中,陆锦绣和方太太达成了秘密协定,方家承认她方仲麟未婚妻的身份,让她可以在陆家立足,而作为回报她会帮方太太保守一个秘密,并且在两年之后跟方仲麟解除婚约。
她这具身体的妈白素秋是个贪心又愚蠢的,天天想的都让她这个女儿攀高枝,飞上枝头做凤凰,若是她发现自己被陆锦绣算计利用,为他人做了嫁衣,一定怒不可遏,要设计陷害陆锦绣的。
陆锦绣料事如神,事事洞察先机当然不怕,但她那个妈可就要倒霉了,凌霜要保证自和家人好好活下去,断不能让她做傻事。
思及此,她抬了头道:“你看过我的东西,一定知道我的名字,随便派人调查一下不难知道我的身份。”
方天麒点了点头,他确实知道她的名字,陆凌霜,倒是符合她冷冰冰的个性。
凌霜继续道:“我爸爸叫陆天成,是云城***局局长,官是比不***,但手底下有人,六天前收到乘车回云城的电报,火车站也有我的购票记录和上车记录,这会儿距离我原定抵达云城的时间已经晚了一天,他一定会派人全程追查我的下落。”
方天麒闻言眼睛微眯了眯,看向凌霜的眼神就有些凉:“你在威胁我?”
陆天成这个人方天麒没什么印象,但听出凌霜话里的意思,他们家不是平头老百姓,好端端没了个女儿,是会四处追查的。
凌霜摇了摇头道:“我你看是个当兵的,手底下这么多兵,又在云城地界安营扎寨,想必和军政府有些联系,我嫡姐和军政府督军家的二公子有指腹为婚的婚约,算起来咱们也算有些渊源,能不能请你看在我帮你治伤的份上,把我给放了?”
方仲麟未婚妻的妹妹?这确实和他有些渊源,还是大大的渊源。但这些都不是重点,重点是方天麒没听懂凌霜的话。
思来想去,这才反应过来,凌霜这是在求他高抬贵手,不觉被她逗笑了:“还有你这么求人的?”
其实自打凌霜给方天麒做完手术,他就没打算再杀她了。
方天麒看着骄横,其实不是全然不讲道理的人,他有他的眼界和格局。
这世道学医的很不容易,学医的女孩子就更不容易了,凌霜医术好,方天麒惜才,就这么杀了她丢在荒郊野地里是很浪费的行为。
但他又觉得凌霜态度不端正,没有个求人的样子,要是就这么把她放了,实在是太便宜她了。
他想了想,想到一个为难凌霜的办法:“这样,你跪下磕三个响头,说三声爷爷我错了,我就放了你,怎么样?”
凌霜觉得这个办法真不怎么样,忍不住怼道:“老话说的好,士可杀不可辱,你我年龄差不多,竟然要我跪地叫爷爷,实在是欺人太甚。还有,我这膝盖一跪天地,二跪父母,三跪恩师,你这条命还是我捡回来的,你受得起吗?”
方天麒叫她堵的要厥倒,说不出话来。
其实方天麒倒也未必是真的想让凌霜下跪求饶,只是想看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生出不同的表情罢了,只是看到她眼底的不屑和嘲讽,他又觉得没意思送上门去给人奚落嘲讽,反倒显得他很贱似的。
他歪头看了看面色冷然的凌霜,小姑娘在他在满是男人的军营里关了三天,头也没得梳,衣裳也没得换,再这样下去都要臭了,别说凌霜自己受不了,他也看不下去。
半晌,方天麒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:“好了好了,你这个人真是一点玩笑也开不起的。”
又叫了程副官进来道:“你找个人把她送回去,哦对了,记得把眼睛捂上。”
凌霜闻言心中一松,面上却有些犹豫的问:“你真要放我?”
方天麒挑了眉毛瞥了她一眼,心说还没哪个女人敢质疑他的话,口气不善的道:“怎么?你舍不得走?那就留下!反正我们这有的是地方,不短你一口吃的!”
凌霜脑子里迅速回想起她这几天吃的馒头咸菜、包子、面条,忙道:“要走的要走的,家里一大堆事儿还等着我呢。”
说到这,她微顿了顿,弯腰打开皮箱从里头取出几个小瓶子:“我原不想给你的,但看在你愿意放我走的份上,我还是给你留些药吧。”
她指着那些瓶子一一的道:“这是消炎药,这是止痛片,这是退烧药……都是你用得着的西药,这些瓷瓶里却是一些我和我师父配制好的中药,这一瓶内服外用均可,正好治你肋骨的伤。”
方天麒愣愣的看着她,像是看怪物似的,好半晌只觉胸口一阵气闷,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:“敢情你给我治伤的时候并未尽全力?这会儿要走了才把好药拿出来?”